中洞小学的“全家福”,当时他们的母亲面对面看着孩子们升旗……
于全兴 文/摄
我到紫云县水塘镇时,当地人问我:“你见过一个村民小组都住在大山洞里吗?”我说没见过。人类进化到今天,还有人成群地穴居山洞,我确实无法想象。
我跟着当地人钻进丛生的树林里,寸步不离地朝山上爬,脚下是山里人踏出来的窄路,四周是荆棘,最宽处也就够一个人独身进退。半山腰的坡地里到处都是石头,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凡是能种上粮食的土窝都被利用上了,东一片,西一片,断断续续的。
上山的路有两条,一陡一缓,一近一远,我们走的是近路,连滚带爬走了两个多小时。一个硕大的洞口呈现在我的面前。这个洞窟分上中下三洞,上下两洞是露天的,只有中洞可以住人。
有孩子在洞口玩耍,见有生人来,好奇地望着我们。
洞内阴湿,约有一个足球场大小,住着16户人家,人均耕地面积0.53亩,还有一个几十个学生的小学校。
据说,这个山洞里的人家是在100多年间陆续迁徙至此的,居留最久的已有四代人。
山洞里,每户人家用一块块木板和苞谷杆围起独立的空间,无需屋顶。山泉滴滴答答顺着岩壁往下流,是洞中人家日常饮用、洗涮的水源。遇到干旱时,洞中的水枯竭了,便要下山到10多里外的河沟里挑水,单程就要一个半小时。
村书记王风刚介绍,洞里大部分家庭的男人都到外地打工去了,留守的女人不仅要侍弄土地,还要拉扯孩子。
由于土地瘠薄,只能种苞谷、红薯等杂粮,收获的时候,女人们一天两趟或三趟把劳动的果实背上山来。一年之中,她们全靠苞谷充饥,红薯是留给孩子们吃的。
小一些的牲畜可以买回洞里养着,等牲畜长大了要想卖出去,比如一口猪,就必须把它宰杀后,分成块弄下山,否则运不出去。
在一户新娘的家里,我见到了这个山洞里唯一的一片像屋顶的东西,那是遮在床上面的一块旧毡布。在这个新婚家庭中,最引人注目的值钱物件,是新娘罗登兰的陪嫁——一架老式的缝纫机。
我进到一位叫梁忠英的女人家,她家4口人,每年都要差3个月的口粮。农闲的时候,梁忠英整天守在山上挖草药,一年下来能挣三四十元钱。她说有半年没吃上一滴油了,最困难的时候,只能吃掺点盐巴的苞谷面。她嫁到这里的几年中,只有两次过年时吃过猪肉。
昏暗的山洞深处,38岁的王风学独守空穴。两年前,他的妻子忍受不了山洞生活的寂寞与贫穷,带着孩子逃了出去,至今杳无音信。
这天晚上,我在洞中小组长梁忠光家吃的饭。村书记把在山下买来的一只鸡剁成块儿,加上一点盐巴和一大把辣椒放在锅里用清水煮熟,主食是和着碾碎的玉米蒸的苞谷饭。他们个个吃得很香。我用锅里的汤拌苞谷饭,就着带来的榨菜。随身带来的几盒方便面留给了这里的孩子们。
村书记安排我在洞口的一间教室里过夜。他把苞谷杆铺在地上,上面再铺个床单,就是床了。洞里没有电,村民们睡得很早。洗漱全免,吹灭蜡烛,没多长时间我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身上有动静,打开手电一照,几只20多厘米长的老鼠正从我身上窜来窜去。
早上,我特意在洞中学校看孩子上课,孩子们坐在用木头搭的桌子中间读书。
校长是位23岁的年轻人,毕业于安顺市镇宁民族师范学校,叫梁正祥,这年3月主动要求来到中洞小学。他的家住在山外的镇上,每星期回家一趟,要走4个多小时的山路。
中洞小学是10年前建的,师资不足,前几年只能开设一、二年级的课程,2000年前开设了三、四年级课程。当时几位老师的部分工资和孩子们的校服都是由一位外地老板赞助的。中洞小学的学生来自本村,也有一部分来自其他村寨,最远的学生上学要走一个半小时的山路,在校生66名。
2005年5月下旬,天津电视台国际部摄制组跟随我采访拍摄纪录片,再次回到中洞,这里有了不小的变化。洞口有了两个接受电视信号的大锅,洞里的人家也少了很多。政府给他们在山下盖了房子,有些人就搬出去了。学校的规模扩大了,添设了初中。因为是左(附)近唯一的一所学校,还用石头垒盖了学生宿舍。洞里通了电,有一台帮扶的电视机,洞口的大锅就是给它接收信号用的。
我们到洞里王小盆的家时,她正在做饭,清水煮挂面,快熟的时候,加一大把辣椒、一小抹猪油和一点盐。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王小盆做了最好的饭食,给两个孩子过节。
孩子吃得很香,王小盆自己吃的还是苞谷饭加酸菜汤。
那天晚上,我仍留住在洞里,是紧靠洞口的一户人家新建的房子。有电,但灯光昏暗。
睡到半夜,听到外面打了起来。
原来,我2001年采访这里后,有些人来参观、捐助,如果住在洞中人家,这家人就能得到政府的补贴。这次我来,两户洞中人家争着想招待,但为了出入方便,我们选择了洞口人家。没有争到的两户便为此事争执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