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青才仁,愿吉祥幸福伴随着你
于全兴 文/摄
1月9日,我照例出去采访。车开在高原的土路上,我看见远处有间房子,说要到那家去采访。游牧民的家像晨星散落在高原上,望得见,相隔却很远。等你厌倦了一路上高原的荒芜和寂寥,突然间,你会看见,远远的,一个小小圆点,金星一样,点出前进的方向。那就是游牧民的家——“冬窝子”。所谓“冬窝子”,就是“冬天的窝子”,是牧民冬季御寒的住所。我们开了很久才来到那间房子前,那是才仁巴毛家的“冬窝子”。我刚到那里的时候,正看见一个女孩蹲在门口,穿着破旧的藏袍,一手用力顶着腹部,脸色青黄。她叫阿夏•巴青才仁,是才仁巴毛的二女儿。
“怎么啦,孩子?”我不懂藏语,请随行的达哇战斗乡长帮忙翻译。
那女孩没有说话,依然用手顶着腹部。
“肚子疼。小病。”她的母亲才仁巴毛走出来说。她告诉我们,巴青才仁9岁的时候就常肚子疼,可孩子知道家里没钱,从来没有当着母亲的面哭过,更没有要求过给她治病。才仁巴毛有4个孩子,大女儿嫁到了120公里外的地方,很少回来。大儿子给别人放牧,草场很远,也难得回家。二女儿巴青才仁是家里的主要劳动力,不止操持家事,还要到附近的山上去挖冬虫夏草。但随着病情的加重,她能爬上的山越来越矮了。那时虫草很贱,130根才卖了390块钱。才仁巴毛还有个小儿子,只有几岁,虽能帮姐姐些忙,可终归是还要人照顾的年纪。她家的年收入只有600块钱,需要政府救济,而在2000年9月,她的丈夫又去世了。
到了结隆乡,我收拾东西准备带巴青才仁到结古镇看病。她就一直坐在我的旁边看着我,腼腆地,怯怯地。我拿起一个带来的苹果,顺手递给她,示意她吃了。她接过苹果,看了看,轻轻咬了一小口,便把苹果塞进了袍子里。我很奇怪,示意她继续吃,可她却不把苹果拿出来了。语言不通,我出去找来了翻译。她告诉我,巴青才仁说,她要把苹果带回家,给妈妈尝一尝。我急忙拿出了带来的所有水果,让翻译告诉她,这些都带回去,给她的妈妈。
“但你必须把这个苹果吃了!”我几乎喊了起来。说完就跑出了屋子,拼命地抽着烟。我不知想些什么,更不知该想些什么。只是乱,乱得一片空白。
晚上,乡长达哇战斗开吉普车把我们送到了结古镇。一个偏远小镇,对巴青才仁来说,是无限的新奇。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繁华”的世界,看到铺砌的街道,街边的楼房、饭馆、旅店,做各种买卖的人。她一直用力地张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车外。我找了间好些的商店,给巴青才仁置办了一身新衣服,又让结隆乡的女干部才卓尕带她去洗澡。我们去找饭馆,准备晚上一起吃饭。我们再开车去接她的时候,巴青才仁站在浴室前面,焕然一新,简直是另一个人:青色的藏袍,齐整的头发,脸上胭脂样的高原红,怯怯的笑容。我知道她是个漂亮的女孩,不知道她是这样漂亮。大家禁不住鼓起掌来。我掏出随身的相机,把这美丽定格在胶片上。
这是个好兆头,贫困和疾病还没有夺去孩子的一切。
第二天天气晴朗,我们带她到玉树藏族自治州康复中心,这是玉树最好的医院,医院里最好的设备是一台陈旧的国产B超仪。院长吾金才仁亲自给巴青才仁做了检查,是胆囊炎,不严重。可就是这样的小病,险些要了孩子的命。
转天,我要到其他地方去采访了。和巴青才仁告别时,我买了些酥油,让她带回去,希望她家能过个好年。孩子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不说话,只是哭。我们这样在车前站了很久。天晚了,我该走了,她拦不住我的,可我怎能迈得开腿呢?我们劝她,可都不知道该如何劝。我想起她昨天晚饭时给我唱的一段祝福歌,很短,但那高原特有的悠扬的音色,古朴的旋律,一直流淌在我的心里。
神圣的山峦
像父亲的臂膀
神圣的山泉
像母亲的乳汁
大山的神灵啊
护佑着我们的亲人
无论你走遍天涯
吉祥幸福永远伴随着你
……
两个月以后,我到西部的另一些地区采访,接到了结隆乡达哇乡长的电话,他告诉我巴青才仁的病已经好了。那一刻,我的眼睛又湿润了。但愿幸福吉祥能伴随这母亲与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