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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在水一方 盛夏的蝉
现在的北京孩子们，玩什么呀？数不过来了吧？估计怎么数, 也轮不上这个小东西的。
三，四十年前，我们的童年，北京的夏天，一定少不了它。蝉，通俗点儿叫做知了。可是北京孩子们不这么叫。我们叫它做, 季鸟儿。长着翅膀，但不大飞，急了倒是也能扑腾两下。一般都隐在繁枝茂叶间，从早到晚，滋哩哇啦。
除了特别特别文雅的小女孩儿，多数北京孩子们，都和它打过交道吧。
盛夏傍晚，三五结伴儿，玉渊潭走走。河边湖畔，杨柳树干，笔直的或者弯曲的枝条，鼓起一个个小包包，多半是爬着一只只的季鸟猴儿－ 没蜕皮的知了。抓了回家放在纱窗上，看着它们慢慢的脱壳儿，很好玩儿。
技术难度稍高而且十分考验眼神儿的是，从土窝窝里直接捉它们出来。地面上草丛里，成百上千的小洞洞啊，金龟子的，蚂蚁的，各种不知名儿的虫虫儿的。季鸟猴儿的洞，有讲究的，借用烹调术语，皮薄馅大。一般是米粒儿大小的洞眼儿，拿根小树枝轻轻挑开，底下是拇指粗细的黑洞洞，藏着个胖胖的猴儿。拿小棍拨拉拨拉，它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季鸟猴儿从土洞洞里钻出来，爬上就近的树，蜕皮后就是成虫，趴在树枝条上，吸食树的汁液。蝉妈刺破树皮产卵，孵化成幼虫，掉落地面，钻进泥土里，找到最近的树根，攀附在上面，吸取树液为生。就这么在暗无天日的地底下，吃饱了睡，睡饱了吃，三年五载，直到成熟，爬出洞来，羽化成仙。
北京有多少种类的知了？没考证过。玩童经验，主要两类。杨柳树上常见的, 有我中指加食指那么大。还有一种个儿小的，俗名小伏天儿，因为它在酷热的三伏叫得最欢。也就拇指大, 只能在松树上下找到它的踪迹, 绝对不会出现在杨柳附近。季鸟儿也是挑食的。
男孩儿们，会把竹竿一根根接起，长长的，顶头儿上，裹上融化的沥青或者油毡，用它去从高高的枝条上黏取知了。给生擒活捉的，高频扑打着翅膀嘶鸣挣扎。雌的是不会叫的，一样扑腾的厉害。我不参与这类比较酷的游戏。我喜欢放它们爬在纱窗上，慢慢脱壳儿，一看几十分钟甚至更久，好看得很的。
也喜欢盛夏时分，坐在湖边，脚丫浸在清凉的湖水里，听没完没了的蝉鸣，从来不觉得它们吵的。
童年的北京，无蝉不夏。
后来大了，一天到晚不知道忙的什么。穷忙。蝉声渐渐褪色。童年，淘气散漫，悠闲自在的，白日梦的童年，伴随着蝉鸣，也尘封到记忆深处不大容易唤醒的角落里去了。
２０００年来到加拿大，对夏天的第一印象，除了火热，就是无蝉。
我们看三文鱼回游的地方，河畔林木茂密，盛夏时有蝉鸣。我还去树丛地面搜寻，没见到蝉的踪迹，倒是找到几只空壳儿。
直到２０１３年的夏天。在办公室外面草地遛哒，闻声而动，竟然给我发现树干上，距地面１米左右，趴着几只拇指大小的季鸟猴儿。那是个半阴天，雨前空气湿润，天色稍暗，所以会有晚起的季鸟儿预备脱壳儿。一般情况下，它们都在太阳升起之前完成全套动作的，要不就给烈日晒僵，驾崩在壳里了。
太高兴啦.........心都多跳几下.........
我看着它们，慢慢的沿着枫树还有松树干往上爬。找个避风也避开直射阳光的地方，停稳当。片刻，背部略微拱起，暴开一条细小裂缝，逐渐拓宽，......，后背高高耸起，然后眼睛拱出来，上半身褪出，小小的皱缩的翅膀也抽将出来。开始的动作缓慢，但是连贯，直到大半身都褪出，只剩下尾巴尖儿还附着在壳儿里。围观的舒坦，做工的辛苦。蜕到这个地步的蝉，要喘口气了。它们保持这个架势，身体和壳儿成90度到１２０度角，得有３０分钟之久。几乎不动，偶尔的，半身或者爪爪儿或者翅膀，这里那里的，抽动一下下。它们还是在变化的，小小的蜷缩着的翅膀逐渐展开，翡翠色，漂亮极了。
几十分钟后，歇够攒足了劲儿，一个引体向上，前爪抓住壳，随之尾巴也抽出来。这个动作突然而且迅速，几秒钟就宣告结束。可还是让我给活捉了，看片片吧。还有视屏呢。
刚刚钻出来的蝉，颜色青脆碧绿，翅膀湿润半透明，不能飞，但是真好看。它们继续趴在壳壳儿或者附近树皮上，由着夏日暖风把翅膀展平吹干。逐渐变色，由嫩绿转灰黑，翅膀变的晶莹透亮。是时候了，开始向树干高处爬行.........
阳光暖暖的照着我，安静满足的欣赏它们的空中阐定和风中起舞，直到渐行渐快，渐行渐远，没入茂密的绿叶丛中，不见踪影。
这是北美特有的十七年蝉。它们在黑暗的地下潜伏整整十七个冬夏！我们一直住在比较年轻的社区，十五年上下的，根本不够它的一个生命周期。办公室外的树都有三，四十年树龄，所以它们能够在这儿落户安家。
无法想象，自然或者神明，当初设计这样的生命，怎么个打算？它们伏在黑沉沉的地下，十七个年头，一朝羽化，在明媚的夏日阳光中绽放不过几十天，传宗接代之时，便是生命完结之日。
和果树三文鱼相仿，蝉也分大小年。2013年是十七年蝉的大年。上一次是1996年，据说北美部分地区，蝉风扑面，几致交通瘫痪。
那个美丽柔和湿润的夏天，我和蝉有个温馨的约会，一起梦回北京的童年。
愿今后的岁月，年年盛夏，岁岁有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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