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拍摄:Nan. 今年9月,伊朗22岁女性玛莎·阿米尼被指控没有正确佩戴头巾在警察羁留期间死亡,渥太华大学伊朗人组织了抗议活动。
我是在伊朗同学的Instagram平台上开始关注玛莎·阿米尼事件的。当时她转发了一位伊朗女性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女孩穿着病号服,插着氧气管,毫无生气,同学配文谴责了伊朗的道德警察。过了两天,当我再次点开她的动态时,发现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已经过世了。再后来,同学开始转发关于伊朗人抗议的信息。伊朗女人走上街头,摘下头巾,剪头发,点燃头巾,她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表达无尽的愤怒。女性的愤怒是极其有力量的。在接下来的几天,为了纪念玛莎·阿米尼,并抗议伊朗政府对女性的不合理压迫和高压政治,伊朗民众在各地举行了许多抗议活动,全球各地的伊朗人也纷纷举行集会声援在伊朗境内抗争的同胞。我看了许多抗议视频——女人们高举刚剪掉的头发,喊着“女性、生命和自由”的口号;女人们把头巾扔进火堆里,在火堆旁起舞;女人们举着标语牌,勇敢地站在街头,争取自己本应享有的权利。看完这些视频,我流了很多泪。一方面我非常能够理解这样的抗争有多么不易,另一方面我又被伊朗女性的勇敢和团结深深鼓舞着。于是我给伊朗同学发送了一条信息,告诉她,有许多中国女权主义者也在关心这件事情。她很感动,并告诉我,伊朗女性的声音第一次被听到。于是我决定:我一定要去参加伊朗人在学校里举办的集会,哪怕是以旁观者或者外来者的身份,我也一定要去,因为在场本身就能传递力量。
图/拍摄:Nan. 今年9月,伊朗22岁女性玛莎·阿米尼被指控没有正确佩戴头巾在警察羁留期间死亡,渥太华大学伊朗人组织了抗议活动。
那天现场有很多伊朗人,我在想:是不是学校里大部分的伊朗同学都在这里?有人点起蜡烛、放着音乐悼念玛莎·阿米尼;有人正在向过路人发放传单,并请路人关注伊朗正在发生的事情;有人做了很多标语牌,上面有燃烧的头巾、阿米尼的照片、用波斯语和英语写的口号。后来人们开始喊抗议口号,我被淹没在人群里。在我正前方的女性,一边高喊着“Women rights in Iran”,一边不停在空气中挥舞着紧握的右拳。她很瘦,但她喊得很大声,右手因为过于用力关节处都微微泛白。我知道她愤怒极了,我也知道她需要以大喊和用力挥拳来表达她所有的情绪。
图/拍摄:Nan. 今年9月,伊朗22岁女性玛莎·阿米尼被指控没有正确佩戴头巾在警察羁留期间死亡,渥太华大学伊朗人组织了抗议活动。
我没有跟着喊口号,但我在观察身边的人们,尤其是集会上的女性。我注视着她们的眼睛,她们的眼里装满了悲伤,有人在流泪。人们在互相安慰、互相拥抱。我并不认为落泪是脆弱的表现。当所有的泪水和呼喊汇集在一起,事情可能就会有所改变。女性的集体泪水是互相支持和鼓励的纽带,会带来姐妹情谊,而这些姐妹情谊将会推动更多行动和变革。
在参加集会前,我本以为这仅仅是一场女权集会。直到我到了现场,才发现现场伊朗人的诉求不仅是关注妇女权利,追求女性自由,也在聚焦伊朗当下的政治形势和社会环境,政教合一的严酷统治让伊朗人丧失了民主和自由,所以Ta们也在集会中反对伊朗的独裁政府。
这让我想起了第二波女权运动中personal is political的口号。政治无处不在,无论是女性的个人生活(比如玛莎·阿米尼的悲惨遭遇),还是集体的女性共同经验,我们都应该要思考它们和更大更广的社会和政治结构的关系。只有如此,我们才能深入了解相互交叠和环环相扣的权力结构,看到更多系统性的不平等,并以此为起点寻求解决之道。
参加集会、表达异议、和平抗议,这本应是每一个公民都应该享受的自由和民主权利。但当这些权利被剥夺,甚至履行它们会遭到严酷的惩罚时,要克服内心的恐惧参加公民活动是十分不容易的。我深深感受着这种恐惧,它在我的内心最深处,让我即使身在加拿大,也无时无刻不在自我审查。这是我参加的第一场女权和政治集会,因为我是“外来者”,所以减轻了我内心的担忧。但是我非常庆幸自己来到了现场,因为当你站在人群中时,即使我是“外来者”,但人群中有一股无言的力量把我和这些抗争的伊朗女性、伊朗人紧紧连结在一起。我从她们身上获得了行动的勇气,看到了自由和希望。
本文文字和图片:Nan; 编辑:施雅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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