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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连胸都害怕的年代”，电视剧《武媚娘传奇》在审查下对女人胸部镜头的剪辑，这两天被吐槽太多。
这肯定不是最怕胸的年代，这甚至可能是史上最不怕胸的年代，至少胜过传说中的民国吧，那时候据说白膀子就能够让人想象裸体。在这个年代的各种怕中，胸也不是最禁忌的，广电总局和网管还算熟但不管寻衅滋事，骂它比骂家门口的派出所还安全。
相对来说这只是最为看胸权不服的年代。不服是因为权利被回收——中间停播来剪公然霸道伤观众自尊；和权力被区别对待：“只许官员玩奶不许百姓看胸”？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
欲望抗辩极权，“人性”只等于异性恋男人的性
于是男人们再次开展对国家的欲望抗辩，“胸脯是无国界的，对大胸部的喜爱，是各国人民群众的共同爱好”，将男性欲望定为普适价值，为彰显与国家的对立而调用了饱含会心的“人民群众”一词，而“人民群众”当然专指异性恋男性。文风是典型地属于朱大可诊断过的“流氓话语”，自以为佻达地胡扯，意图以自承低俗赋权并解构国家话语的意识形态。
我不想针对这个引用的个例，这一类的表述这几天不少，而且国家对涉性表达的禁限总会引爆它们，男人以耍流氓式的笔法、撒野式的网上姿势，夸示其欲望的合法性，并将这种夸示，以“人性”的名义确认为对极权的不可少的斗争和对个人权利的最后保卫战——你可以拿走很多，但不可以剥夺他们意淫女人的权利，自慰之禁地国王不能进。
我是在中性地使用“耍流氓”一词。这种表演以公然的“没教养”、美学退化为荣，把反智和反极权划等号，求一种野性——不守规矩和欲望外显——的魅力。这是一种犬儒式的抗争风格，而且其抗争对象其实是纸老虎：除非今天还有谁能听得进国家机器的宣传语言。
你可以发现“耍流氓”没女人什么事，粗俗——赤裸的性——是男性武器。男人可以用这种语言羞辱女人，因为其永远把性描述成暴力和占有；也可以羞辱国家，通过敲打国家的道德虚伪。男性的勃勃性欲是左右开弓地理直气壮。对付女人的时候他们拥有全面同盟，因为放心那些“有教养”的男性同类肯定会保持沉默，对付国家的时候，把“男人”偷换成“人”是壮大力量的必要手段，但不能把女人也结盟进来，因为那得承认女人也有自主的性。
所以，以上我解释了为什么在性表达权的问题上永远只有国家和男人两极，为什么要和国家对阵的男人不能带女人玩：他们不能冒放弃对女性的性攻击和性占有权力的风险。他们不能正面承认女人有性欲，那会让他们自己的性欲无处安放。
男性欲望合法性从未被质疑，抗争大多是撒娇
要求性解放的流氓和国家争执客体化的女性身体，不满国家阻断恋乳强迫症：乳房的影像是被你剪掉还是归我受用？性表达之重要，是因为提供的是免费受用——女性的性市场化扩散到看不见直接交易就是免费供给，让市场化普适惠及所有男人。这种免费市场的共享有力凝聚男性大团结，大家一起感恩苍井空。如果限制免费供给，只有要价的女性性市场，就会制造男性间的权力仇恨，和尚摸得阿Q摸不得，小心出事。所以在《一九八四》的禁欲世界里，真理部还负责生产黄色小说供给无产阶级。而流氓的抗争其实是在发出警告。
但这抗争可能有70%是在撒娇。我的意思是，事实上除了女权主义者之外，基本没有人否认男性性欲不可约制的正当性。对这种不可约制的笃信和尊重的顽固程度甚至胜过对异性恋的顽固——对，男同性恋的性欲也是“乱”的而女同性恋不太是。流氓拥有全社会作为民意基础，所以他们的呼喊才能这么容易地应合成众狂欢，而且这次狂欢再次加强了这方面的共识——连人民网都刊登了“网友抱怨”嘛。而国家其实也明白和同意他们，例如对贪腐官员通奸过错的透露强化“男人有权就必定乱搞”的信念，并安抚DIAO丝男的恨恨春梦。
目前我认为国家并不想全面紧缩性自由，这件事情没有封锁Gmail那么重要，当然也不太可能：人可以放弃Gmail，但不会对性欲大规模地灰心放弃。它在这方面的战略还是持续的：打击性表达的公然流通、洗出一副假正经的道德脸，用随意的权力行使设出“可做不可说”的性权界限。那么这就是另30%的男性抗争的意义所在。
改造性别零和游戏，看到女性性自由之抗争力
我不是在说性权是男与女的零和游戏，零和游戏的看法是过时的女权主义，不符合事实也不符合女性的利益。女性的性自由也在后发地提升，性规则在改写，虽然她们为此付出了太多代价。但女性的表达落后于实践，她们极度缺乏语言和席位去申说自己的欲望。问题恰恰在：改造将性暗示为性别零和游戏的男性申述，看到其实有国家、男人、女人三极间的张与抗。
我并不担心流氓，当今但凡有人说不满，说到底都是好事。在更大范围内搅动起来，大家都会受益，即使诉求不同。另类见识的目的不是对其他人叫停——那也是不可能的，而是指出既有见识所未见之处，使抗争发展。没有人会赞成审查，但在异性恋男性欲望代言“人性”的时候，女人不能只有支持和沉默两种选择，终止零和游戏需要大家都有意愿，承认不同的欲望主体并存，在向国家说不的同时建立彼此间的对话。——说不的腔调只有一种是贫乏和没有希望的表现，大家要各自说不，而不是一起说不才有意思。
女性性自由之政治抗争价值的发扬是让摆脱“任男人占便宜”之陷阱的一种方法，并带来重要的创造性。 微信上的漫画公众号“负波普”之“地铁的安检”篇讲道：安检队长不顾一个女人的警告，启动了搜出来的按摩棒，登时浑身颤抖，继而裸体飞天起舞……结尾是他丢脸到尽，裹着大衣狂喊：“别让那个女人跑了！”……男性性欲的实际合法性导致其70%的抗争力折损，而女性性欲的抗争力还有100%未用。
名画《自由引导人民》里，自由女神袒露着一边乳房，让眼神无法避开。就当时法国人对裸乳的偏爱，《乳房的历史》解释说：“法国人以女性乳房象征共和体制所追求的理念，包括自由、博爱、平等、爱国、勇敢、正义、慷慨与丰饶。”“矛盾的是，新共和如此借重女性的乳房，现实里，女性却被排挤在公共领域之外。新法律给予少数宗教信仰者甚至解放奴隶公民权，女人却仍不是公民。”所以，女人一定要搞搞新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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