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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贴心姐妹网 《天注定》导演贾樟柯（左）和主演赵涛接受贴心姐妹网专访
贴心姐妹网：为什么以《天注定》为影片名？ “天注定”有命中注定的意思，有一种宿命的感觉，但影片中的故事有反抗的成分。
贾樟柯：我觉得，“天注定”在中文里，对我来说，有截然不同的两个含义。如果消极一点来说，是宿命的，悲观的，命运不可知，不可预测，好像有一个上天的安排；另外一方面，它又有一种反抗的味道，因为是天决定应该去这样行动，去这样干的。我很喜欢汉语里“天注定”的多义性。正好像这个电影的复杂性一样。它既是一个很悲伤的个人命运，同时它又是一个个人的反抗，同时这个反抗本身又是一个很悲剧性的结束。
贴心姐妹网：这种反抗是通过暴力的方式。你说此片是对武侠片大师们的致敬。但是，暴力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这些人物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用暴力的方式反抗，另外一方面，你是否担心这是对暴力的美化和渲染，你是如何平衡的？社会向前发展，人们希望社会最后是没有暴力的。你是怎么看的？
贾樟柯：首先。我拍这个电影就是希望理解暴力，然后消除生活中的真实暴力。因为这几年暴力事件呈上升的趋势，但整个社会对暴力的理解并不很多。从新闻的角度讨论得很多，但是从人性的角度、从美学的角度去描述、去理解这些问题，一直是中国文化回避的，但我觉得，回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所以对电影里面的这几个人物，我觉得，我是从个人处境和情感上是理解的，但从他们以暴制暴的行为是不认同的。我觉得，我们只有去探寻这个暴力的根源，我们只有有能力去面对暴力的黑暗，我们才能摆脱暴力的黑暗。所以，我希望《天注定》是中国文化迈开的第一步，因为，我们如果不了解暴力的话，很难去根除它。
贴心姐妹网：这四个故事，反抗村长的腐败和强行要求按摩服务的镇干部比较有社会性，另外两个故事，一个是将抢劫杀人的动机归于生活乏味，另一个打工的年轻人的自杀，原因是个人纠纷，而不是强调工作环境的非人性，你是如何在影片中处理暴力根源的社会和个人性的？
贾樟柯：我之所以选择四个人物，而不是一个，也是想强调暴力问题的多义性。社会性最强的是第一个故事，是直接来自于社会问题，像贫富分化，像腐败这些问题；但第二个故事，是暴力的第二个根源，是一种个人精神的危机，就是个人生存的一种沉闷，一种孤独感所带来的摆脱个人生活消沉的一种出口，当然，这种出口是错误的；第三个赵涛（扮演的人物）的故事，是暴力的一个关键词，往往施加于普通人的暴力，会伤害另一个人的尊严，那个人为了挽回她的尊严，她会以暴制暴，所以尊严问题是第三个故事的一个中心议题；第四个故事，我是想拍无处不在的潜在的暴力，你说的工作环境是其中之一，包括机械化的工作，也包括一种沟通上的无力感，好像他和他的同乡，或者他和他的台湾主管，他们其实没有什么话可讲的，甚至包括来自亲情上的暴力，他的妈妈在她发工资那天会催她寄钱，而且不信任他。没有一个直接的敌人，但是暴力无处不在，是自我毁灭的一个根源。所以，这部电影四个人物是希望提示暴力是一个复杂的社会问题，同时也是一个人性问题，像电影的最后结尾，回到一种追问，就是罪的问题。我想谈的是，为什么电影里这些人最后会变成暴力相向，我觉得是代表着我们每个人都有暴力的可能性，我们既可能是一个暴力的受害者，也有可能是一个暴力的施与者，这种复杂性是需要反思的。
图/多伦多国际电影节 《天注定》剧照
图/多伦多国际电影节 《天注定》剧照
图/多伦多国际电影节 《天注定》剧照
贴心姐妹网：四个故事的相关性看起来很松散
贾樟柯：四个故事是有一个很微妙的连接性。电影一开始，第二个故事和第一个故事的主角擦肩而过；第一个故事到第二个故事过渡的时候，第一个故事里要回重庆过年的煤矿工人，他们在船上和第二个故事的男主角坐在同一条船上；第二个故事的男主角逃亡的时候，坐在长途巴士里，又和赵涛（扮演的人物）的男朋友坐在同一辆车里；第四个故事，赵涛（扮演的人物）的男朋友工作的工厂，就是这些小孩子工作的工厂，然后，到最后，赵涛（扮演的人物）无罪释放之后，去寻找工作，又回到第一个故事的地方。这样微妙的联系，对我来说，非常想传达的一个含义就是：我们人和人之间是有关联的，这些事件好像看起来很激烈，很孤立，但是不要以为他（她）跟我们没关系，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
图/多伦多电影节 《天注定》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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